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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轮船上的人,都很特别,我觉得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样子。我们的轮船行得很慢,有要事的客人都去搭快班船了,只有那些并没有要紧事务的人,才聚集在我们的船上,他们一天到晚,尽吃、尽唱,把很多的餐具、刀、叉、勺子弄脏。我的职务就是洗盘子,洗碟子,擦刀叉,从早晨六点钟起,几乎直到半夜,都忙着干这活儿。下午二点到六点,晚上十点到半夜,我的工作比较少些。——这时候,旅客们已经吃过东西,在休息,光喝茶,喝啤酒和伏特加。于是,餐室里的一切待役——我的上司,都有了空闲。近舱口的桌子上,厨师斯穆雷、他的下手雅科夫·伊凡内奇、洗碗工马克西姆、头等舱茶房谢尔盖那些人,都在喝茶。谢尔盖是个高颧骨、麻子脸的驼子,长着水汪汪的眼睛。雅科夫·伊凡内奇露出发青的腐朽的牙齿,跟哭一样地笑着,谈着猥亵的话。谢尔盖活象一只青蛙,把大嘴巴扯到耳根,马克西姆睁着一对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严峻的眼睛,望着他们,沉着脸不吭气儿。

    quot;亚细亚人!莫尔德瓦人!quot;厨师有时也大声说。

    我不喜欢这些人,肥胖的秃头雅科夫·伊凡内奇老是讲女人,而且讲得不堪入耳。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长满暗青色的瘢块,一边脸上,有一颗长着红毛的黑痣。他用手捻捻这些毛,弄成一枚针似的。当船上来了轻佻放肆的女客,他就如同一个叫化子一样,唯唯诺诺在一旁侍候,说话时又柔和又可怜,口角上冒出胰子泡那样的口沫,他伸出不干净的舌尖迅速舔去。不知什么原因,我总觉得刽子手就是这么肥头肥脑的人。

    quot;要善于使女人动情,quot;他教谢尔盖跟马克西姆说。谢尔盖和马克西姆两个,鼓起两腮,红热着脸,出神地听着他讲。

    quot;亚细亚人!quot;斯穆雷厌恶地大声说。他吃力地站起身来,命令我道:

    quot;彼什科夫,来!quot;

    他跑到自己的舱室里,塞给我一本皮面精装的小书,然后躺在靠冷气房墙边的帆布吊床上。

    quot;念吧!quot;

    我坐在通心面箱子上,认认真真地念了起来:

    quot;挂满星星的恩勃拉库伦,意味着上天的交通畅通无阻,会员们有了这条坦途,能使自己从普罗芳和恶德中解脱……,quot;斯穆雷点起烟卷,吐出一口青烟,生气地说:

    quot;这帮骆驼!他们写些……quot;

    quot;露出左胸,以示心地纯洁……quot;

    quot;什么人露出左胸?quot;

    quot;没说。quot;

    quot;那就是说女人的胸部……呸,这帮淫荡的家伙。quot;

    他合上眼,两手垫在脑后躺着,烟卷叼在嘴角上,稍稍冒着烟,他用舌尖一拨,大吸一阵,弄得胸口呼呼作声,一张大胖脸沉进烟雾中去了。有时我以为他睡着了,停下不念,把这本讨厌的书翻着瞧瞧。真是一本讨厌的书,使人瞅着作呕。

    可是他沙着嗓子嚷了:

    quot;念呀!quot;quot;大师父回答道:你瞧,我的亲爱的兄弟苏韦里扬……quot;

    quot;是塞韦里扬吧……quot;

    quot;写着是苏韦里扬呀。quot;

    quot;是吗,真见鬼!底下有诗,你跳下去念吧。quot;

    我就跳下去念:

    愚蠢的人们呀,你想知道我们的事情,

    你们这样懦弱的眼睛,怎能瞧分明!

    就是天神的歌声,你们也不会听清。

    quot;等一等!quot;斯穆雷说。quot;这不是诗呀,你把书给我……quot;他怒气冲冲地把厚厚的蓝书翻弄了一阵,便把书塞进褥子底下。

    quot;去,另外拿一本来……quot;

    使我难受的,是他那口钉着铁皮的黑箱子,里边装着很多书,有《奥马尔喻世故事集》,《炮兵札记》,《塞丹加利爵爷书简》,《论臭虫类此害虫之防治方法》;还有一些没头没尾的书。

    有时候,厨师逼我把书拿出来,一本一本把书名报给他听。他听着我念,便叱骂着说:

    quot;胡编乱杂,这些混帐东西……他们象在打人的耳光,为什么要打,却不明白。格尔瓦西他怎么落到我手里来的,这个格尔瓦西,还有什么恩勃拉库伦……quot;

    尽是一些怪词儿,陌生名字,叫人讨厌地记着很多,刺激着舌头,每分钟都想重复地念。我想:也许可以从声音中体会出意思来。船窗外,河水在不倦地歌唱。这时候,跑到后舱去一定很有趣。那边,在满堆的货物箱中间,围聚着水手们和司炉们,有的同乘客打牌,赢他们的钱,有的唱歌,有的在讲有趣的故事。跟他们坐在一起,心里很舒畅。一边听他们简单明白的讲话,一边望着卡马河岸上那铜弦一样笔直的松树,水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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