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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谁都合不来,跟谁都抬杠,闹别扭;因此,差不多每星期天都被人痛打。唱歌的打他,会打人想打人的都打他。

    酒食店老板喜欢克列晓夫的歌,但对于歌手本人,却很不耐烦,见人就抱怨他,而且公然寻找机会侮辱这个马具匠,嘲笑他。这件事,那些常到的客人和克列晓夫自己也都知道。

    quot;是一名好歌手,只是有些骄傲,再教调教调他才好,quot;他说。有几个客人表示同意:quot;不错,这年轻人骄傲。quot;

    quot;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嗓子由上帝赐予,并不是自己挣来的。况且他的嗓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呀?quot;老板执拗地反复说着。

    赞成的人附和他:

    quot;不错,主要的不是嗓子,而是才能。quot;

    有一次歌手完了事走了,老板劝雷苏哈说:quot;玛丽亚·叶夫多基莫芙娜,你跟克列晓夫去搅一下,把他捉弄一回,好吗?在你说费不了什么。quot;

    quot;要是我再年轻点儿,quot;女小贩笑一笑说。

    老板急躁地大声说:

    quot;年轻有什么用?你去试一试。我倒要瞧瞧他怎样在你周围团团打转呢。让他得相思病,他就唱个没完没了了,不是吗?来一下吧,叶夫多基莫芙娜,我重重谢你,好吗?quot;

    可是她不肯接受。又肥又大的她,低着眼皮,捻弄垂落胸边的头巾的缨穗,单调地懒洋洋地说:quot;这要年轻的才行。要是我再年轻一点,唔,我就不会犹豫了……quot;老板差不多老是想把克列晓夫灌醉,但这家伙唱完两三支歌,每唱完一支喝一茶杯酒,就仔细地用毛织围巾包住脖子,把帽子在毛蓬蓬的脑袋上用力一戴,就出去了。

    老板又时常找人同克列晓夫比赛,马具匠唱完歌,他称赞了之后,就兴奋地说:quot;这里还来了一个歌手。唔,请你显显本领吧。quot;

    歌手有时唱得很好,但是在这些跟克列晓夫比赛的人中间,我却记不得有一个人,能够象这瘦小的五马具匠那样唱得朴素、真诚……quot;嗯,quot;老板不无遗憾地说。quot;这自然挺好。主要是嗓子好,可是缺乏感情……quot;听众笑了:quot;不行,大概是胜不过马具匠的。quot;

    克列晓夫在火红的长眉底下望着大伙儿,安静而客气地对老板说:quot;算了吧,比得上我的歌手,您决计找不到,我的天才是上帝赐的……quot;quot;我们都是上帝赐的。quot;

    quot;你尽管花了酒食,倾家荡产去找,也是找不到的……quot;老板的脸发了红,咕噜道:quot;怎么知道,怎么知道……quot;但克列晓夫一定要说得他服输:quot;再同你说一句:唱歌跟斗鸡不同……quot;quot;这个我知道。你老纠缠什么?quot;

    quot;我不是纠缠,只是说给你听:倘若歌是一种娱乐,那就是魔鬼的东西。quot;

    quot;好,算了,算了,不如再唱一个……quot;quot;唱,我是什么时候都能够,甚至在睡梦中也可以,quot;克列晓夫答应了,小心地咳嗽一下,又唱起来。

    于是,一切琐事,一切无聊的废话和意图,一切庸俗的酒食店里的事,便很奇妙地烟消云散了。所有人们的脸上涌出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的泉流,充满着爱与悲悯的、冥想的、纯粹的生命的泉流。

    我羡慕这个人,羡慕他的天才和他对人们的权力,而且他也很巧妙地利用了它。我很想同马具匠结识,同他长谈,可是没有勇气走过去。因为克列晓夫用他白洋洋的眼睛奇异地望着一切人,好象对于自己跟前的人,一个也不放在他的眼里。在他身上还有一种使我讨厌的地方,妨碍人去爱他,我很想不在他唱歌的时候去爱他。他象老头子一样把帽子戴在头上,用红围巾缠住脖子,好象是故意给人看,那样子实在讨厌。关于这围巾,他自己说过:quot;这是我那可爱的女子织了送给我的,一个姑娘……quot;他不唱歌的时候,便大模大样地用指头抹着死人一般的长冻疮的鼻子,人家问他,他只简单地、不大高兴地回答。有一次我坐到他旁边,问他话,他瞧也不瞧我一下说:quot;滚开去,小家伙。quot;

    在这点上,还是那个男低声米特罗波利斯基比他可爱得多;他走进酒食店,便以肩负重荷的人的步子,走进角落里,一脚踢开椅子,坐下,两肘靠在桌上,双手托住蓬乱的大脑袋,默默地喝上两三杯,重声一咳。大家一惊,回过头来望他,他依然托着头,用挑战的眼睛望着人们。没有梳理过的头发,象马鬃毛一样披散在肿胖的红棕脸上。

    quot;瞧什么?瞧见了什么?quot;他忽然粗声粗气地问。

    有时人家回答他:

    quot;瞧见一个森林鬼。quot;

    有些晚上,他只是默默地喝酒,又默默地拖步回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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