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色还灰暗得很。早已起床的方雨珠收拾好自己的房间，抱起一大盆昨晚换下的脏衣服，准备拿到院子里去洗。

    刚走出门，却看到廊檐下蹲着个黑黢黢的壮汉。她吓了一大跳，忙向后倒退了一大步。

    quot;谁呀？quot;她喊叫起来。

    壮汉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身边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袋。

    原来是方雨林。方雨珠又喜又恨地：quot;哥！你回来了？干吗不进屋？quot;方雨林忙指指父亲那个小房间的窗户：quot;嘘……quot;

    吃早饭时，父亲夹起一个炸鸡蛋放到方雨林的碗里问：quot;还去不去双沟了？quot;方雨林说：quot;就算是不去了吧。quot;老人说：quot;什么叫就算是不去了？quot;方雨林说：quot;通知上只说是让我回市里重新安排工作，没说还去不去双沟。quot;quot;会让你回刑侦支队吗？quot;quot;可能吧……quot;quot;怎么老说些没准儿的话？什么叫可能？领导到底是怎么跟你谈的吗？quot;quot;领导的意思是想让我回重案大队。quot;quot;你不想回？quot;quot;我还没想好。quot;quot;这还要想什么？quot;方雨珠听不下去了，忙叫道：quot;爸……quot;老人瞪她一眼：quot;你别插嘴。quot;尔后回过头来又问方雨林：quot;市局那边的领导到底是怎么你了？quot;方雨林说道：quot;不完全是市局领导的事……quot;非常了解自己儿子脾气的老人便训斥道：quot;那你跟市局领导较什么劲儿？quot;方雨林有点耐不住了：quot;爸，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您就别管了。quot;老人把碗筷一放：quot;我问问都不行？quot;方雨林不做声了。quot;大学毕业那会儿，你哭着喊着要击刑侦支队……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你们，干什么事都得讲个韧劲儿，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碰到一点什么难处，就赶紧地把头往回缩。只要是应该干的事，自己又认准了特别想干，不管咋样，都得咬着牙撑下去！quot;方雨林心烦意乱地站了起来：quot;爸……quot;老人却板起脸说：quot;你给我听着！quot;

    方雨林强忍着：quot;爸，我已经是小30的人了，您让我自己去活着，行不行？quot;老人吼道：quot;那你去活呀！quot;方雨林说道：quot;我当然要活，但我得想一想。我得好好地想一想，我到底该怎么个活法！quot;最见不得这父子俩吵架的方丽珠一边跺着脚，一边嘟囔着：quot;你们俩干吗呢？不想过了？quot;

    方雨林不做声了，一屁股闷闷地坐了下来。老人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方雨珠忙上前扶住老爸。老人越喘越凶：quot;我……

    我……我……quot;方雨林忙去找来治哮喘的喷雾剂。

    老人用力推开方雨林的手说道：quot;你……你别管……别管……quot;方雨林急得直跺脚，大叫：quot;我错了，还不行嘛！quot;

    到傍晚时分，老人的病情才渐趋稳定。这期间，方雨林和方雨珠曾借来一辆平板车，要送父亲去医院看急诊。但老人怎么也不肯去医院，只说quot;没事儿quot;。实际上是舍不得那点急诊费。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神情平静了许多，又问儿子：quot;你那儿……到底出什么事了？quot;方雨林默默地在父亲的床前坐下，为难地答道：quot;对不起……爸，这事儿，我不能说。对不起，爸……quot;

    等父亲躺下，方雨林悄悄地对方雨珠说：quot;我上外边去走一走。quot;

    方雨珠忙说：quot;我陪你去。quot;方雨林说：quot;你还是陪着爸吧。quot;便独自向外走去。

    云层像棉絮似的铺满头顶，天空上正缓缓地飘洒着颗颗粒粒的小雪，新建的街心花园因此也灰暗得很。偌大个街心花园里空无一人。方雨林独自坐在一张长条的靠背椅上，默默地点着一支烟（其实他平时并不吸烟），但却又不去吸它。烟头上袅袅飘摇起一股青淡的烟气。烟头的热力在缓慢的自燃中渐渐逼近他修长的手指。

    这段时间以来，方雨林无数次地跟自己说，算了吧，要死要活鸟朝上，跟谁较这个劲儿呢？这世界是你一个人较得了的吗？干吗不跟别人似的，守住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得了，谁爱干啥干啥，管他呢！泄了这口气吧--他无数次地这样劝解自己--泄了这口气，弯下腰、眯起眼、耷着脸做人吧。光着膀子在人前喊一声quot;我是无赖我怕谁quot;，准活得有滋有味，兴许还会招来一大群（文）人为你quot;吧唧吧唧quot;鼓掌。方雨林自从出了大学校门，就再也没读过小说。一拿起它们，他就心烦。全他妈的哼哼唧唧在那儿装大瓣蒜！quot;后现代quot;？中国离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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