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内堂传来一声叹息，只见胡志廉起身行走，背手来回兜圈，耳听老婆哭哭啼啼，儿子哼哼哈哈，他自要呜呼哀哉了。良久良久，胡志廉快步绕圈，始终一语不发，神态甚是愁闷。一名公子爷替他说道：quot;袁大人，您医道精湛，华陀在世，这孩子的病究竟什么来由，您能道个分明么？quot;

    那公子爷美目流盼，却是一名美女打扮而成，不消说，自是琼芳来了。她望着眼前一名年迈圣手，正是太医院里资格最老的神医袁川，八品顶戴。若非胡志廉是礼部侍郎，又靠着兄长胡志孝面子，决计请不动此人出面。

    那袁太医与琼国丈相交多年，眼看胡志廉请来大小姐陪诊，自也不好推托。他眯起老眼，细细打量，只见面前儿童目光呆滞，口水流到嘴角，沿着下颚滴落，沾得皮裘黏呼呼地。袁太医皱起眉头，问道：quot;孩子，你叫什么名字？quot;

    quot;好多……quot;

    quot;郝多？你不是姓胡么？quot;

    那妇人忍住了泪，哽咽道：quot;袁大人，这孩子叫做胡正堂。quot;那袁太医皱起眉头，示意家属莫要插嘴打扰，他伸指拨开那孩子的眼皮，左右瞧了瞧，又问道：quot;孩子，你今年几岁？quot;

    quot;好多……quot;

    还是那言不及意的两个字，袁太医清了清嗓子：quot;你爹爹是谁？quot;

    quot;好多……quot;

    quot;好多爹爹？一共几个？quot;

    这哪里是问诊，简直是吃豆腐，胡志廉恼羞成怒，只是有求于人，却也发作不得。袁太医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俨然再问：quot;孩子，爷爷不跟你打谜，到底好多什么？quot;

    quot;好多鬼……quot;

    quot;说清楚点，什么鬼？quot;

    quot;好多，井里好多鬼…………quot;

    袁太医沉吟不语，解开正堂的衣服，全身上下细细去看，赫然间，伸指定向一处地方，众人睁眼去看，惊见他后背有处小小的红点。此时娟儿、苏颖超也都过来陪诊，房内连同胡家夫妇在内，一共五人，十双眼睛眨了眨，心底都生出寒意。

    胡志廉慌道：quot;大人，这……这是什么？quot;袁太医叹了口气，摇头道：quot;这是个难字。quot;

    那妇人放声大哭，一把抱住了孩童，叫道：quot;造孽啊！正堂，你到底怎么了？quot;

    这痴呆孩子本来能言善道，更是说故事的好手，只因一日到小朋友家里玩儿，无意间说了个鬼故事，哪知便成了这等鬼模样，也不知是给鬼压了，还是给上身了，除了那个quot;好多quot;，十天半月说不出别的话来。却让一众大人束手无策了。

    方今中国医术昌明，由内而外，疗法独树一格，这太医院更是中国医道圣堂，内有两名六品院判、十员八品御医，这位袁大人出身世家，做过太医院院使，更是当今京城第一耆宿圣手，要是连他也不能救，那是万事俱往了。胡志廉满面关切，恳求道：quot;袁师傅，请您务必救命，在下终身不忘恩德。quot;

    袁太医凝目望着那小红点，口中喃喃自语，说道：quot;医道分医官、医生、医士，内含十三科，曰大小方脉、曰眼口齿耳、曰妇人疮伤、曰咽喉伤寒、另有铁灸、接骨、按摩……我做了三十年！这才成了首席太医……quot;他不着边际，越说越远，胡少奶奶越听越哀，孩子口水越流越多，众人火气也是越来越大。眼看胡志廉面色难看，琼芳也不便插嘴，苏颖超含笑便道：quot;袁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quot;

    袁太医斜目望向苏颖超，见他英雄少年，腰悬长剑，倒也不敢造次，只咳了咳，道：quot;这位公子爷，老夫方才数了十三科，您却听了哪科可以治这失心疯？quot;胡志廉听了这话，已然掩面叹息，胡夫人更是啜泣不已，苏颖超摇头便道：quot;大人这话倒不是了，天下疯人所在多有，难道全都无药可救么？quot;

    袁太医不多辩解，只吩咐了一名童子，道：quot;去把六爷请出来。让大伙儿见一见。quot;那童子嘴角挂着笑，登时点了点头，匆匆奔入廊中。娟儿与琼芳对望一眼，二姝心下一奇，轻启四张红唇，问声未出，忽听走廊里脚步细碎，传来阵阵铃铛响声，好似有什么怪东西来了。

    铃铛脆响，好似猫狗，娟儿茫然便问：quot;这位袁大人，六爷是只猫么？quot;

    袁太医竖指唇边，示意噤声，众人静了下来，忽听门外有人喊道：quot;太爷…quot;一个黑影摇头晃脑，晃荡而来，听他幽幽再道：quot;太爷……太爷……不要杀我碍quot;那声音有如鬼哭，房门里胡正堂受了感应，登时呼应道：quot;好多……好多……井里好多鬼……quot;

    两人彼此唱和，有如孤魂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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