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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雇的马车越近嵩山,我心里越害怕。到后来,随着车子的颠簸在黑暗中一路战抖。

    她似乎知道了我很冷,伸手来握住我的手,拢在自己的双掌心中。在失了一切的漆黑里,天空没有星月,只有风声荒凉。道上的树枝横斜,打在马车竹编的车身上,战栗咬牙一样的喀哒声。在车窗边,偶尔经过野店或城镇的灯火一闪,我刹那间看到自己把她的手抓得泛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沉默中。只有我在黑暗里,慢慢地泪水流了满面。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来,蒙蒙地可以影出她的轮廓,看到她用了安静的眼睛看着我。

    于是周围的风声全都退到千里之外。

    太室山主峰峻极峰东侧是万岁峰,西侧是卧龙峰,两峰对峙,犹如永定陵的两个门阙。

    我们下车,遥遥望到神道最前端的华表,象和驯象人,随后是瑞禽瑞兽,往下是马和控马官,再往下,是手捧宝物的客使,共三对,是参加先帝葬礼的邻国客使模样,客使的后面,是武将文官,按朝拜顺序排列。再向后,是镇陵将军,头戴盔甲、手持斧钺。

    这长长的一条路,走得我几乎窒息。幸好她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握着我的手。我像溺水时抓紧一根稻草一样,抓着她的手。

    与我十三岁时一模一样的手。

    守陵的山陵使验看了我的令信,放我们进去了。

    打开平时紧锁的神门,荒凉的一片黄土地,站立四个内侍石像,地下是父皇的陵寝地宫。围绕地宫四周的是陵墓宫城的神墙,神墙方正,四隅有角阙。

    父皇在这里十年,我却到现在才知道他安息之地的样子。

    我跪下,朝陵寝三跪九叩。

    她侧身站在旁边,等我结束,伸手扶我起来。

    到侧殿,里面冷冷点着几枝白烛,挂了白幡,敷衍一些果品。

    大约封诰还未到,所以还没有妃子的礼仪。

    我脚步虚浮地踉跄扑到梓宫边,去推那盖,却推不开。

    旁边的守陵使看我许久,不很愿意地问:“干什么?宫里还要验尸不成?李顺容真的死了。”

    她给他们塞了点银子,他们才下去了。

    她拿旁边的烛台尖端把盖子撬高一点,我用力把棺盖抬起,灵堂幽暗,她拿了只蜡烛,举在手上。

    我就着那些乱跳的烛火看自己的母亲,多年前那个和我一样无声流泪的人,走的时候一眼也不多看我的人,在这里无声无息地耗尽了所有的人生,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无疑是漂亮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去世,她的双眉呈微微下垂的样子,下巴上,左靥有小小一点酒窝,与那不展的眉毛在一起,说不出的奇怪。

    不知她是在欢喜还是在悲哀。

    我小时候的记忆,从来没有她。

    父皇那些嫔妃,花一样簇拥,她身份低下,我似乎没有见过她。也许她一直都在,可从来都是沉默地,规矩的,连一支巧妆宫花都怕逾越,所以我从未在大群鲜艳里看到她?

    她若永远都是一个在人群中沉默寡言的女子,她的孩子要怎么发现她?

    她的人生,为何会是这样?

    她伸手覆在我的手上,说:“罢了吧。”

    是,看再久又有何用?

    我与她一起将棺盖盖上,声音一落,我的母亲就沉到黑暗里去。

    我的心也似乎被盖在了黑暗里。

    出了嵩山,那马车在等我们。我们上去,坐在里面,相对无言。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路上荒草间奠纸乱飞,处处野坟头都顶着黄表纸,那纸在风里簌簌抖动,显得那些坟墓比平时还要凄凉得多。

    只有几树桃李花偶尔在幽暗山色中明灭一下。

    那鲜亮的颜色让我心里大恸。

    “你的家里,是怎么样的?”

    她轻声说:“我父母亲都是普通人。”

    想必你比我幸福很多。我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不让自己虚弱下来。

    “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知道是双胞胎,就给我取名叫艾悯……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艾悯,这名字生生写到我心脉里去。

    “是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的意思?”

    “不是。我妈说,天下熙攘,皆为名利。我们是俗人,所以姐姐是艾茗,妹妹是艾莉。”她淡淡地说。

    我木然说:“原来你有个双胞胎妹妹。”

    “没有。”她低声说道,“妹妹未曾出世就没了,因为我和她在母亲肚子里争营养,她输了。”

    我们静默良久,听着那马蹄声起落。

    她缓缓说:“所以,我现在每一刻都想,无论这人生是悲是喜,都是上天的宠儿才能拥有的。不是幸运儿,得不到这些。”

    我也不知道如何说,只能默然。

    她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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