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ap.ibiquxs.info
我笑了,他如释重负地趴在桌子上,好像刚参加完一次重大的考试。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他皱着眉头,半张脸贴在桌面上,转头看我。
“没有啊,”我辩解,“我就是突然很想知道我们大家几十年后的样子。”
他不再用鄙视的目光镇压我,眼神飘向窗外,好像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我们笑,他也露出腼腆的笑容,好像成功讲出一个开场笑话,如释重负。
余淮摇摇头:“那样多没劲儿。”
我咂舌:“那可是咱们市最好的初中,听说今年有将近一百名考上振华统招的,更别提自费和分校了,怎么会没有你们初中同学?按照概率也不应该啊。”
“他俩一个叫张平,平原的平。一个叫张峰,山峰的峰。”
我默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谁能担保我们不重蹈覆辙?也许父母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无聊,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有理想和憧憬,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爱情,就像此刻的我们。
可是最终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高估了自己的创造力和运气。
“我怎么不好看?我不好看你干吗拍我啊?”
“不过……”余淮转过头来看我,笑眯眯的:“你这女生真挺好玩儿的,真的,挺有意思。”
他说我好玩儿。有意思。
很多很多年后,我对着各大公司网申系统的opening questions(开放式问题)发呆,这些变态的国企、外企总是要求我们用100字左右来形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是语塞。
我有时候开朗,有时候木讷,有时候认真,有时候懒散,有时候热情,有时候冷淡,性格中找不到任何一丝压倒性的鲜明特点。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有一天下午,热气腾腾的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有个第一次见面的大男孩趴在桌子上,用懒洋洋的语调瓮声瓮气地说,耿耿,你真挺好玩儿的。
张平敲敲桌子,咳嗽两声,开始讲话。
我觉得,我比张平简洁明了多了。
他扭过头,再也没搭理我。
张平的头发是偏分,而且分得很明显,略长的半边刘海儿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农村版谢霆锋。他的眼睛和余淮一样小,我有时候很难找到他目光的焦点。
在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教育背景之后,他开始让大家记录开学时间、第一天上学需要上交的教材费学费班费、新生军训的安排……大家拿出纸笔刷刷地记,我用余光无意中捕捉到余淮写字的样子。
我翻白眼。
我轻轻把相机打开,将照相声音调为静音,刚刚鬼鬼祟祟地举到一半,他就皱着眉转头看我:“你怎么跟狗仔队似的?”
这时候张平哈哈一笑,又开始跑题。
“你是哪个学校的?”
她转回头继续写字,我很小声地学着刚才余淮的语气:“我怎么不好看?啊呸,你真好意思。”
“那其他班级呢?有你其他的附中校友分在五班的吗?”
我被晾在半路,有点儿尴尬。
他不理我,继续认真记录缴费清单,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行云流水。
这回,大半个班级都回过头来看我们。
张平看到了,嘿嘿一笑,“哟,相机都带来了?也别光拍一个人,给老师也照一张!”
全班开始大笑,起哄。我脸红了,但也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给张平照了一张。他摆着V字手势笑出一口白牙,活脱儿就是个欢乐的农村青年。
然后在张平的号召下,全班同学扭过头朝着我的方向微笑(当然也有很多木讷腼腆的同学丝毫没笑,目光苦大仇深),我们有了第一张合影。
班级的气氛瞬间轻松了很多,他中断了冗长的各项通知,突然倚靠在讲桌上,开始跟我们语重心长地讲起自己的高中生活。
我们津津有味地听着,末了,他长叹一口气说:“你们长大就知道了,高中时候交到的朋友,最贴心,最难得,最真诚,最长久。等到了大学,人都变复杂了,很难再有真心相待的同学,哪像现在,你们是最好的年纪、最好的时光。”
张平的目光已经飘远了。
虽然各执一词,但共同点在于,人越长大、越复杂,交朋友的难度和成本都在极速上升。
只是当张平慢慢地说出“最好的时光”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心底忽然变得很柔软。
在他即将完成“光”字最后一笔那张扬的转折时,我按下了快门。
“为什么?”他又拧上了眉头。
“可能会像我们的父母吧,”我继续说,“毕竟是遗传嘛。”
他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做了,依旧是那么好看的姿势。
同样的话,初中老师也说过——初中交到的朋友,最贴心,最真诚,因为高中的时候人都变复杂了……
画面上的男孩,挺拔温和,在光和影的纠缠中认真专注地写字,笔下是白纸黑字,‘最好的时光
最新网址:wap.ibiquxs.info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