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迟到了半个世纪的初恋(2 / 5)  两生·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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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得不从箱子底翻出干净的衬衫来换上。

    他挣扎着要自己脱换,却险些扑倒在地,她忙将他扶住了,替他一粒粒地解开扣子,露出他胸口的痣,整整齐齐排布着,数一数,足足有六颗——原来不是痣,是香头烧的戒印。

    她想起来,太太从前同她闲谈时提起过的,说克凡小时候请人算过命,不长寿,惟一的办法,是送到庙里做和尚,躲此一劫。当时的富人家多半流传着这样一种规矩:怕孩子养不大,便送到庙里去,受了香,请法师取了和尚名字,像慧净、悟空、智能什么的,斋戒沐浴,严守清规。俟过几日,再从墙围上接出去,以期骗过佛爷,叫他老人家对这假和尚多照顾。

    不懂得这是什么心理——迷信佛爷无所不能,却又当佛爷是傻子,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一万个不通,可是人人都信,都这么做。卢府也一样画葫芦画瓢,并且惟恐骗不过,还特地多一份诚意——请住持用香头在克凡的胸口烧了六个戒疤,证明他是如假包换的和尚,连皮肉都拿出来侍奉佛祖了,那还有假?

    这故事杏仁儿早早便听过了,且听过不只一次——她最喜欢听太太讲大少爷的故事,简直百听不厌。然而今天,她却是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印证,把眼前的大少爷同故事里的小男孩合为一体,于是,她便也像亲眼看见了他从小到大的成长一样,与他更多了一份亲切与熟悉,熟悉得刻骨铭心,血肉相连。

    她将手心轻轻在那胸口的戒痕上印了一印,仿佛把那六个戒伤也印在自己手心上了,这才缓缓替他穿上衣裳。她的手心贴住了他的心口,贴住了代表着他命运的戒印,他们便是真正的心心相印了,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一生一世她都将是他最亲近的人。

    心爱将双手托出水面,托了一手的花瓣,她对自己轻轻念:真心爱,是卢克凡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一生一世都不分开,一生,一世。

    假期苦短,克凡开学在即,心爱柔肠楚楚,不等分离已经相思百结,一双眼哭得通红,高高肿起。克却凡只觉夸张,并无离愁别绪,反而不耐烦:“你可以写信,可以打电话,用不着这么生离死别一样吧。”

    心爱也不想自己表现得这样窝囊,没出息,可是一个人的伤心是与付出成正比的,而非取决于得到。克凡得到的太多,太容易,所以不珍惜;心爱付出得太重,太彻底,便会不舍得。

    克凡轻松地取笑:“小时候我去上学,不叫你跟,你偏要跟,也是这么哭哭啼啼的。”他握一握她的手,“想起小时候的事,就像上辈子。心爱,我们好像整整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

    心爱含笑,一辈子,他们可不是认识了一辈子,从前生到今世,以至生生世世。

    “那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变得这么漂亮,这么红,还会做了我卢克凡的女朋友。”他忽然想起来,“我妈说有外国名校要免试录取你做学生,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出国?”

    “没那么快。手续相当麻烦。”心爱依依不舍地,“而且,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可是我明天就要离开你了。不过我会给你写信的。”

    然而他食言了。

    回到学校,自有新的人新的事绊住卢克凡那颗东瞻西顾的心,他才没有时间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写一封信。他几乎没有时间展读心爱那又长又频繁的来信。

    心爱几乎像是写日记一样地给克凡写信,有时一天会写三四封,文字清朗、从容、真诚无遮而片片段段。她并不会写很多肉麻的话,甚至不大提及思念,而她的思念与爱是蕴藏在字里行间跃然纸上的,不需要多么细心也可以感觉出来——

    “克凡,桃花开了,大片大片的,花开时仿佛可以听见华尔兹的乐曲。我采了几朵做成书签,随信寄给你两枚。北京也是有桃花的吧?你有在花下跳舞吗?”

    “克凡,昨晚有雨,早晨起来的时候,看到有许多花瓣被打落了。青苔很润,公园的松树下长出一些细脖子的蘑菇,像撑不开的伞。我试图将它们画出来,可是画不出雨的余韵。记录其实是件信不过的事情,因为只可以记录这一刻,而不知道它之前曾经历过些什么。”

    “你上封信说要从天津去大连拍外景,是坐船去的吗?有没有晕船?要记得带晕船药。浪很大,船一直在摇晃,人们奄奄一息,那记忆真是可怕。如果每一朵浪花都有记忆,那么浪花里会有多少淹没的故事呢?每次听到涛声拍岸,我都觉得它们是在诉说,说不尽的不为人知的遥远秘密。”

    她仿佛在努力地提醒着他什么,他若有所觉,却不愿深思。只是她的照片倒一直带在身边的,不是给自己看,而是给别人看。“我女朋友,天才画家真心爱。”

    有心爱这样的美少女做女朋友是一件很拉风的事。因为可以借她的价值来肯定和提升他的价值,却并不妨碍他追求别的女生。

    遇到攻不下的山头时,他会言若有憾地说:“心爱对我真的很好,但是我愿意为了你而放弃她。”往往收得奇效。

    卢克凡的女朋友起码要有两位数。

    然而这些心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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