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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故意的呢?”

    又说:

    “一个五岁的孩子,就让人故意丢了,还不知道她多不招人待见呢。”

    改心本来对延津不熟悉,让娘把延津骂得,倒是熟悉起来。但改心这时的熟悉,就不是娘的熟悉了。倒不是娘骂那地方糟改,她就把延津想成山清水秀;娘骂吴摩西傻,她就想他聪明;娘又骂吴摩西不傻,她又觉得吴摩西傻;而是随着娘骂,延津在她心里扎下了根。有时娘骂到恼处,下不来马,爹在旁边叹息:“一个孩子,倒替延津担了不少罪过。”

    又劝娘:

    “我看改心变不了心。俗话说得好,不记生长记恩养。”

    又说:

    “说下大天来,哪里是她的家,襄垣是她的家,不是延津。”

    但改心与爹的看法不同。改心在延津仅待了五年,在襄垣待了十三年,但襄垣的十三年,不抵延津的五年;襄垣不是自己的家,延津才是自己的家。也许本来不是这样,但娘俩吵着吵着,吵出一个延津;这时的延津,就不是改心过去待过的延津;这个新延津,成了改心心里的家。一开始老曹老婆不准改心想延津,想吴摩西;后来把延津和吴摩西吵俗了,延津和吴摩西就成了改心的伤疤和短处。两人吵架,吵到不可开交处,娘反倒说:“你走哇,你回延津,去找你那个傻爹。”

    改心:

    “走就走,早想离开这里。”

    十四岁那年,改心真赌气走过一次。但她脑子里是吵架的延津,实在的延津在哪里,千里茫茫,并不知道;改心又怕天黑,上午出的走,天黑之前,又回到了温家庄。倒是爹爹老曹,在村口等着她:“知道俺妮会回来。”

    又说:

    “身无分文,能走到哪里去呢?”

    又说:

    “你不想你娘,还会想我。”

    又说:

    “你要真走了,也把我想死了。”

    改心蹲到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老曹:“你要真想回延津,等冬天闲下来,我带你去趟延津,让你见一见你的亲爹。”

    指的也是后爹吴摩西了。老曹:

    “九年前,你娘跟人跑了,也不知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你也能见着。”

    改心擦擦泪,摇摇头:

    “爹,我不回延津。”

    老曹倒吃了一惊:

    “为啥?怕你娘打你?”

    指的是温家庄老曹的老婆了。改心:

    “爹,其实我挺恨延津的。”

    老曹想了想,脑子里转过这个弯儿来;叹口气,暮色中,扯起改心的手,两人回了家。

    改心也就是曹青娥,十八岁那年,嫁到了沁源县牛家庄。为这桩婚事,娘和曹青娥又吵了一架。娘也就是老曹的老婆,与曹青娥吵架之前,先和老曹吵了一架。老曹和“温记醋坊”的经理小温,那天从沁源县牛家庄听戏回来,老曹将老韩提亲的事,与老婆说了,老曹老婆一听就急了。老曹老婆没有去过沁源县,也没有去过牛家庄,但她像骂延津一样,把沁源县和牛家庄骂了个狗血喷头。骂沁源县和牛家庄并不是她跟沁源县和牛家庄有什么过节,而是在提亲之前,老曹没事先跟她商量。这时说的就不是婚事,而是在家里谁做主的事。买个灯盏都跟她商量,嫁个女儿反倒不商量了?见老婆急了,老曹磕着烟袋:“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吗?”

    老曹老婆放下商量,扭头又抓住一个路远。从襄垣县温家庄,到沁源县牛家庄,有一百多里。老曹老婆:“襄垣县的男人都死光了,非要疯到沁源县去?”

    又说:

    “我好不容易把她养大,该中用了,又让她飞了,当初我还买她干啥?”

    关于路远,老曹本也有些含糊,这时说:“这也是我的心病,妮嫁过去,回一趟娘家,得两天。路上还得住店。”

    老曹又说:

    “不是我起的意,是老韩从中间撮合的。”

    老曹老婆马上将矛头对准老韩:

    “这叫啥腌臌朋友?明知是个坑,还故意让人跳。”

    又埋怨老曹:

    “快六十的人了,连个朋友都不会交:从今往后,再也不准去沁源县。”

    老曹:

    “小温也说这婚事好呀。”

    老曹老婆:

    “你跟小温过,还是跟我过?”

    又骂:

    “我看你是成心。与人联起手气我。把我气死了,你好再娶个小。”

    已经把一件事说成了另一件事。老曹见老婆越说越多,不再说话。看来这婚事是成不了了。老曹想换个时间,给沁源的朋友老韩,还有“温记醋坊”的小温解释一下,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老曹按下此事不敢再提,没想到三天之后,沁源县牛家庄的朋友老韩,带着牛书道上门来了。老曹这里出了岔子,老韩却以为大局已定。看到老韩带人来了,老曹吓了一跳,担心老婆顾头不顾屁股,再把朋友骂一顿,大家伤了和气;没想到老韩话多,进门就说,几句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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