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须一别啊……”

    陆嘉一心中忽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像是看到了浅语丫头的泪眼婆娑，像是看到了小丫头的不舍哽咽，像是看到了小丫头的眷恋难过。

    他多么想，伸出手溺爱地摸一摸小丫头的头。

    他多么想再抱一抱小丫头，好好地看一看她，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相见不知何时。

    他多么想好好地和小丫头告别，好好叮嘱她，哥哥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他害怕。

    他害怕再多看哪怕只是一眼，他就舍不得让小丫头离开了。

    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浅语丫头，已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舍不得，真的不舍得！

    陆嘉一的心脏就像是忽然被人用手捏住了一般，胸口一闷，一股窒息的感觉传来。

    “丫头，别怪哥哥…”

    陆嘉一忽然闭眼，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不舍与眷恋狠狠地压回了心底，等他睁眼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与淡然，他深深地凝望着漆黑的穹苍尽头，忽然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丫头，哥哥不在身边，你要保重啊，以后有谁欺负你，你且记下来，到时候告诉哥哥，哥哥帮你一个一个地揍过去，往死里揍！”

    许久。

    陆嘉一才端起酒坛，痛饮了一大口，跪在两坟中间，一丝不苟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刘伯刘婶，欺负你们的人，已经死了，你们安息吧。师父，你的仇，徒儿一定会报，您放心。只是嘉一很快又要抛下你们走了，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何时归来，先和你们打个招呼，免得挂念。”

    陆嘉一起身提酒，一一倒在两座坟墓前。

    恍惚间，似是又有两个老头儿的争吵和大笑伴随着酒坛相撞之音回荡而起，旁边宛若仍伫立着一位慈祥的白发老妪，在微笑摇头。

    一切一如当年。

    陆嘉一脸上露出了笑容，笑着笑着。

    笑弯了腰。

    ……

    乌石镇，陆嘉一的院子里。

    浅语丫头见到只有月姐姐一人回来，不见嘉一哥哥，瞬间那张充斥着灵气的绝美脸颊便是拉了下来，“臭哥哥，烂哥哥，笨哥哥，哼，居然不来送人家，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了。”

    嘴中这般说着，但小丫头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却是突然红了起来，她贝齿轻咬着红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溢出通红的眼眶。

    她可是答应过臭嘉一哥哥不哭鼻子的。

    那她就不能哭。

    她要听话，虽然臭嘉一哥哥没来和她告别，可是她也还是要听话的。

    因为嘉一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对她最好的哥哥，更是肯用生命去保护她的人。

    他们可是拉过勾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肯定是自己偷偷躲起来抹眼泪了，不敢见我。”盛浅语轻声哼道：“臭哥哥，烂哥哥……”

    可是一想到，这一别，相见不知何时，小丫头的眼睛就更红了，鼻子抽了抽，却依然倔强地忍住那几次欲夺眶而出的泪珠。

    小丫头握着粉嫩雪白的小拳头，对着荒山方向扬了扬，坚定无比地说道：“等下次见面，语儿的修为一定比你还要厉害，那些欺负你的坏人，语儿帮你揍他们！”

    “你的天赋比你哥哥强多了，起点根骨就不同，你现在已经算是道境中人了，而你哥哥，还在道境的大门外徘徊呢。”孟江月如何看不出小丫头的不舍，出声安慰道。

    “咱们走吧。”

    “等等……”

    小丫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物，跑去自家哥哥的房内放好，才一脸不舍地跑回来，在地上抓了几大把土装在早已准备好的荷包里，然后贴身放在了怀中。

    那是家里的土，放在最贴近心的地方。

    即将背井离乡的小丫头满是眷恋地看着这虽简陋却承载了她所有温馨回忆的小院，许久许久，她才低声说：“月姐姐，我们走吧。”

    哥哥，语儿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护自己。

    小丫头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地涌出了眼眶。

    不断滚落，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对着荒山方向不断挥手。

    不断挥手。

    ……

    这一日，有一剑自乌石镇拔地而起，直入苍穹，长剑之上，有一个小丫头不停地挥着粉嫩的小手，脸上满是泪水。

    这一日，荒山之中，有三座大墓宛若是被人生生抹去，原地再看不出丝毫痕迹，像是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这一日，陆嘉一回了家里一趟，便孤身一人出了镇子。

    这一日，无数道极为强横的气息朝着乌石镇疯狂涌来。

    也是这一日黄昏，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直入乌石镇，马车之上，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眸光开阖间，剑芒森寒。

    “陆探花，老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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