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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口衙门在江米巷和锦衣口后街的街口，然而，衙门和北镇抚司却有两个自力的门。历来文官武将除非需要，城市有意离这儿远远的，李东阳身为内阁辅臣自然也不例外。此刻马车在北镇抚司门口一停，别说车夫打了个寒噤，就连他liao开窗帘张望这座看似不起眼的衙门，也总觉得心里异常不舒服，马上绝了原本进去说话的意思。

    于是，不过须臾功夫，闻听讯息的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叶广就仓促走了出来。脸色平静的他心里却惊讶极了，要知道，这些文官无不是把厂卫忌惮到了骨子里，哪怕他总算是被这些文官誉之为刑狱公平，可也没人乐意和他多打交道，更不消说李东阳这内阁次辅了。

    他走到马车旁，李东阳却没下车，只叮咛车夫暂时避开，旋即招手示意叶广上车说话。然而，这一番攀谈却统共不过一炷香功夫，叶广就下了车来，拱拱手后就目送了马车离去。直到马车驶离了江米巷，他才转身往回走，可到了门口就只见李逸风没个正形地迎了出来。

    “大人，李阁老这尊大神来找您做什么？这几天咱们北镇抚司没抓过什么要紧人物，他就算是说情也说欠亨啊？”

    “要是关说人情，用得着李阁老亲自来？他是来探问人的。”叶广这会儿已经完全想清楚了，一面往前走一面淡淡地说道，“今天吏部的那桩争袭官司你应该听说了吧？听说内阁里头那三位陪着太子去听了一听，想来是李阁老心里有什么关碍，所以竟是来探问应天府衙审理赵钦案子的时候，那徐勋是怎么质问的赵钦。好在我记性不错，并且说了若要详查，当日也有建档可以调阅，他这才满意地去了。”

    李逸风听得直咂舌：“不就是一个兴安伯爵位吗，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

    头发花白的叶广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一轮满月，微微一笑道：“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你看着吧，今天晚，上宫里热闹了！”

    叶广在锦衣卫几十年，对中枢的体制自然是了若指掌。恍如是他一语成诫，这一晚哪怕是深夜时分，大大都人都已经早早入睡了，也可见平日里最讲风度的司礼监中人脚步飞快地穿梭于内阁和乾清宫之间，御札和密揭往来不竭。

    和小说话本的臆测截然不合，自宣德以后，皇帝在朝参讲读之外其实不轻易召见阁臣，如同弘治皇帝这样号称中兴之主的，一年之中也顶多只是召见阁臣两三次罢了。平素若有咨议，多半是传之于司礼监掌印或秉笔，再由掌印秉笔传之于司礼监文书写字，由他们到内阁转达，而内阁若有事，也是这般上达天听。除却这样繁琐的意见往来之外，还有一种稍稍简便的体例，那就是天子批出圣意，由司礼监把密封的御札送到内阁咨议阁臣，内阁再以密揭呈上，反之亦可。可这种往往顶多一个来回，哪里像是今夜的情景？

    已经是三更天了，乾清宫东暖阁中依旧灯火通明。眼看通报之后，一个中年太监气喘嘘嘘地进来，跪下之后双手呈进了又一份密揭，弘治皇帝不由眉头一挑，不咸不淡地问道：“这一回是哪位先生进呈的？”

    “回禀万岁爷，是李先生。”

    “哦，李先生今明休沐，居然又回宫了？”

    弘治皇帝眉头一挑，立即颔首示意呈上来。待到密揭入手，他亲自用裁纸刀裁开了用御赐银章封口的信封，从里头取出了两张信笺来。起初因有刘健和谢迁的密揭在前，他难免还带着先前的不悦，但看着看着，他紧锁多时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开来，最后竟是欣然一笑。

    “不愧是李先生。”

    几个平日弘治皇帝异常亲近的乾清宫承诺随侍在侧，司礼监四个头面人物萧敬李荣陈宽王岳亦是全都在场，但却没有一人试图探看亦或是探问。平日内阁比不上他们亲近圣驾，但这种密揭一上，却是亲近如他们，也谁都甭想探问内中隐情。果然，弘治皇帝看完之后，就如同前两次一样，将两张信笺丢入了脚下的炭盆中，亲自俯下身用小竹棍拨拉了两下，直到那两张纸化作了灰烬，他这才直起了腰来。

    “磨墨，伺候纸笔！”

    虽然几个乾清宫承诺立时上去磨墨的磨墨，铺纸的铺纸，取笔的取笔，但当弘治皇帝执笔蘸墨坐在那里时，他们却都知机地退开了去，眼看着这位皇帝在那奋笔疾书，时而停顿片刻，时而攒眉苦思，但终究是不到一刻钟功夫就完成了。见皇帝亲自用御前之宝封口之后拿在手中，刚刚送进密揭来的那个司礼监文书立时垂头上了前去，跪下之后高高双手接过。

    “送夹渊阁三位先生。”

    宫城东北的文渊阁内阁直房，此时此刻也一样是灯火通明。李东阳去而复返之后，三位辅臣之间就很是争执了一通，最后刘健无奈地眼看着李东阳把密揭送了出去。此时此刻，这位首辅大人见谢迁还在那瞪着李东阳，他终于咳嗽了一声。

    “木斋，别和西涯怄气了，今日会揖的时候，那几个六科廊的给事中几乎是紧抓着老马最近几次的失误不放，再加上他这一次看错了人，若是任由这般情况成长下去，就算兴安伯爵位除，这接下来的麻烦也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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