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五章(2 / 2)  高阳公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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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被挟持了。他不能再保有自己的心性和自己的善良了。他已经放弃了他自己丢失了他自己。面对着如此严峻的场面,他终于拿起了那支笔。

    然而,在他就要下笔的时刻,他又扔笔再度哭了起来。哭得很委屈,就像个孩子。这一次他不顾一切地问着长孙无忌。他说舅父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向父皇荐我为太子,你说就是因为我天性善良。你口口声声要我做个正直的人,而如今为什么要怂恿我去杀人呢?荆王元景是我的叔父,吴王李恪是我的兄长,而两位公主又是从小与我朝夕相处的姐妹。他们是我的亲人。一定要让他们死吗?我不要他们死。我不能。他们也是我父亲的骨肉。我杀了他们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他不会原谅我的。他会让我永受良心责难的。不,舅父,帮帮我,不要让我去杀他们。舅父唯有你能帮助我。救救我吧,告诉我有没有能使他们免于一死的办法。有没有?舅父你告诉我。

    长孙无忌及众朝官依然跪在那里。

    长孙无忌沉默着。斩钉截铁的沉默。那沉默有如一座高山,沉重地压在高宗李治充满了苦痛和绝望的心里。

    为什么沉默?

    后来高宗李治终于懂了,沉默就是长孙的意见,也是他铁一样的不可更改的意志。

    李治张大泪眼看着坚如磐石的长孙无忌。他等待着。他觉得他的大殿里已经充满了杀机。长孙不理睬他。长孙就是要他们兄弟姊妹之间自相残杀。长孙已经使他绝望。于是,高宗又把他求助的目光转向长孙身后的那些大臣们。

    依然是沉默。

    长孙早已主宰了那太极殿中的一切。

    李治被孤零零地晾在了那里。

    他们僵持着。

    最后,终于有了兵部尚书崔效礼站了出来。他勇敢地直面着高宗李治。他终于对无望的高宗说出了长孙无忌想要说的那些话。

    崔效礼说,臣等对皇上的宽仁慈厚异常感动。但这是大逆事件非比寻常。它所关乎的是大唐社稷之安危。皇上切不可意气用事,心慈手软。天子倘怜悯骨肉之情,特赦罪犯,或减免罪行,从轻发落,那定会给大唐天下留下无穷祸患。常言道“大义灭亲”,方可安如泰山。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迅速明断。

    崔效礼说过之后又重新跪了下去。

    坐在皇位上的高宗李治昏昏沉沉中只得又重新执笔。

    他恍惚觉得那笔锋上滴下来的都是亲人的血。

    永徽四年二月二日,由皇帝钦定的圣旨终于下达。

    各处接到诏书后,便即刻执行杀戮。

    又一个血雨腥风的早晨。风萧萧兮易水寒。那个早晨是胜券在握的长孙无忌一手制造的。在那个血淋淋的时辰到来的时候,他踌躇满志,内心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

    高宗李治在那个早晨托故没有上朝。他把逼迫他的舅父和文武百官们独自留在那高大阴冷的太极殿上。没有君王。那皇位上是空的。既然是长孙舅父决定的事情,治连更改的可能都没有,他又何必坐在那徒有虚名的傀儡的位子上呢?

    这是治对扼住他喉咙的舅父的第一次小小的反抗。这距武兆联合治最终打倒长孙还有着一段漫长的路程。

    皇家清洗无疑再次调动了长安市民的好奇心。特别是西市场刑台上将血流成河的奇观引发了百姓的热情。何况要斩杀的不是什么一般的官吏,而是那些赫赫有名的驸马都尉们。于是人们便又是清晨即起,潮水般相携涌至西市场的刑台前。

    转眼间水泄不通。

    巨大的老柳树坚挺着僵硬的枝干。

    驸马们被囚车押来。高宗李治的姑夫薛万彻发出一路骂声。他始终昂首痛骂,直到那刀斧架在他的脖子上。

    和驸马薛万彻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那个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刑台瘫成一堆烂泥的房遗爱。此时受尽牢狱之苦的房遗爱已形容枯槁,如行尸走肉。而他在仅存不多的意识中依然是害怕死亡。这个胡乱招供的胆小鬼,终于也不能免于一死;而这个天生怕死的懦夫也终于不能在将死之前挺起一副男人的腰板。

    于是,房遗爱丢尽了男人骨气的可怜相,就更是引起了临危不惧的薛万彻的愤怒。他高声大骂,就为了你这卑鄙愚蠢的东西和你那任性的老婆而死,我实在是死不瞑目!

    薛万彻在被杀前还大声地对围观的百姓们说,长孙无忌横行专权,我与他生生死死都将势不两立。我薛万彻为人唐的江山而死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然而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寒冷的早晨,那曾经灿烂辉煌的薛驸马、柴驸马和房驸马无论是怎样地死而无憾或是死而有憾,他们都死到临头了。屠夫的刀斧高高地悬起在他们的身后。行刑很快。在众人的观望中,无论是怯懦者还是英勇者,都在转瞬之间便命归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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