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部 解脱(1)(3 / 9)  约翰·克里斯朵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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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使他受罪:他话既说不清,字又找不到,胡言乱语,自己听了都脸红了。哈斯莱让他支吾其词,只用着那双心不在焉的淡漠的眼睛瞪着他。克利斯朵夫讲完了,哈斯莱把膝盖继续摇摆了一会,仿佛预备克利斯朵夫再往下说似的。随后,他回答:

    “对……可是这些话并不能使我们年轻啊……”

    他欠伸了一会,打了个呵欠:“对不起……没睡好……昨天晚上,在戏院里吃了消夜……quot;他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克利斯朵夫希望哈斯莱提到他刚才讲过的事;但哈斯莱对那些往事一点不感兴趣,连一个字也没提,也不问一句克利斯朵夫的生活情形。他打完了呵欠,问:

    “你到柏林很久了吗?”

    “今天早上才到。”

    “啊!quot;哈斯莱除了这样叫一声,也没有别的惊讶的表示。“什么旅馆?”

    说完他又不想听人家的回答,只懒懒的抬起身子,伸手去按电铃:

    “对不起,quot;他说。

    矮小的女仆进来了,始终是那副放肆的神气。

    “凯蒂,quot;他说,quot;难道你今天要取消我一顿早饭吗?”

    “您在会客,我怎么能端东西来呢?quot;她回答。

    “干吗不?quot;他一边说一边俏皮的用眼睛瞟了瞟克利斯朵夫。quot;他喂养我的思想;我喂养我的身体。”

    “让人家看着您吃东西,象动物园里的野兽一样,您不害羞吗?”

    哈斯莱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起来,改正她的句子:“应当说象日常生活中的动物……quot;他又接着说:“拿来罢,我只要吃早饭,什么难为情不难为情,我才不管呢。”

    她耸耸肩退出去了。

    克利斯朵夫看到哈斯莱老不问其他的工作,便设法把谈话继续下去。他说到内地生活的苦闷,一般人的庸俗,思想的狭窄,自己的孤独。他竭力想把自己精神上的痛苦来打动他。可是哈斯莱倒在半榻上,脑袋倚着靠枕望后仰着,半阖着眼睛,让他自个儿说着,仿佛并没有听;再不然他把眼皮撑起一忽儿,冷冷的说几句挖苦内地人的笑话,使克利斯朵夫没法再谈更亲密的话。——凯蒂捧了一盘早餐进来了,无非是咖啡,牛油,火腿等等。她沉着脸把盘子放在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堆里。克利斯朵夫等她出去了,才继续他痛苦的陈诉,而那又是极不容易说出口的。

    哈斯莱把盘子拉到身边,倒出咖啡,呷了几口;接着他用一种又亲热,又随便,又有点儿轻视的神气,打断了克利斯朵夫的话:“也来一杯吧?”

    克利斯朵夫谢绝了。他一心想继续没有说完的句子,但越来越丧气,连自己也不知说些什么。看着哈斯莱吃东西,他的思路给扰乱了。对方托着碟子,象孩子一样拚命嚼着牛油面包,手里还拿着火腿。可是他终究说出他作着曲子,说人家演奏过他为赫贝尔的《尤迪特》所作的序曲。哈斯莱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问:“什么?”

    克利斯朵夫把题目重新说了一遍。

    “啊!好!好!quot;哈斯莱一边说,一边把面包跟手指一起浸在咖啡杯里。

    他的话只此一句。

    克利斯朵夫失望之下,预备站起身来走了;但一想到这个一无结果的长途旅行,他又鼓其余勇,嘟囔着向哈斯莱提议弹几阕作品给他听。哈斯莱不等他说完就拒绝了。

    “不用,不用,我对这个完全外行,quot;他说话之间大有咕噜,挖苦,和侮辱人的意味。quot;并且我也没有时间。”

    克利斯朵夫眼泪都冒上来了。可是他暗暗发誓,没有听到哈斯莱对他的作品表示意见,决不出去。他又惶愧又愤怒的说道:

    “对不起;从前你答应听我的作品;我为此特意从内地跑来的,你一定得听。”

    没见惯这种态度的哈斯莱,看到这愣头傻脑的青年满脸通红,快要哭出来了,觉得挺好玩,便无精打采的耸耸肩,指着钢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说:

    “那末……来吧!”

    说完他又倒在半榻上,仿佛想睡一觉的样子,用拳头把靠枕捶了几下,把它们放在他伸长的胳膊下面,眼睛闭着一半,又睁开来,瞧瞧克利斯朵夫从袋里掏出来的乐谱有多少篇幅,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忍着烦闷听克利斯朵夫的曲子。

    克利斯朵夫看到这种态度又胆小又委屈,开始弹奏了。哈斯莱不久便睁开眼睛,竖起耳朵,象一个艺术家听到一件美妙的东西的时候一样,不由自主的提起了精神。他先是一声不出,一动不动;但眼睛不象先前那么没有神了,撅起的嘴唇也动起来了。不久他竟完全清醒过来,叽叽咕咕的表示惊讶跟赞许,虽然只是些闷在喉咙里的惊叹辞,但那种声音绝对藏不了他的思想,使克利斯朵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哈斯莱不再计算已经弹了多少,没有弹的还有多少。克利斯朵夫弹完了一段,他就嚷:

    “还有呢?……还有呢?”

    他的话慢慢的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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