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卷八·女朋友们(7)(3 / 4)  约翰·克里斯朵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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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克利斯朵夫,一向感到有一个看不见的朋友在保护他而始终不知道是谁的,此刻才在镜中对他微笑的圣·约翰脸上辨认出来。

    他们谈着过去。究竟谈些什么,克利斯朵夫也不大知道。他既看不见所爱的人,也听不见所爱的人。一个人真爱的时候,甚至会想不到自己爱着对方。克利斯朵夫就是这样。她在面前:这就够了。其余的都不存在了……

    葛拉齐亚停止了说话。一个很高大的青年,长得相当美,很有风度,不留胡子,头发已经秃了,带着一副厌烦而轻蔑的神气,从单眼镜里打量着克利斯朵夫,一边又高傲又有礼貌的弯着身子。

    “这位便是我的丈夫,”她说。

    客厅里的声音又听到了。心里的光明熄灭了。克利斯朵夫登时心中冰冷,不声不响的答着礼,马上告退。

    这些艺术家的心灵,和统治他们感情生活的那种幼稚的原则,真是太可笑,太苛求了!这位朋友从前爱他的时候是被他忽视的,他多少年来一向没想起的;如今才跟她重遇,他就觉得她是他的,是他的宝物了;倘若别人把她占有了,那是从他那里抢去的;她自己也没有权利委身于另外一个人。克利斯朵夫并没觉察自己有这些情绪。但他那个创造的精灵代他觉察了,使他在这几天内产生了几支把苦恼的爱情描写得最美的歌。

    他隔了许多时候没去看她。奥里维的痛苦和健康问题老是把他纠缠着。终于有一天,找到了她留下的地址,他决心去了。

    走在楼梯上,他听见工人们敲锤子的声音。穿堂里很杂乱的堆着箱笼。仆役回答说伯爵夫人不能见客。克利斯朵夫大为失意的留了名片,想下楼了,不料仆人又追上来,一边道歉一边请他进去。克利斯朵夫被带到一间客室里,地毯已经拿掉了卷在一旁。葛拉齐亚浮着光辉四射的笑容迎上前来,又快乐又兴奋的伸着手。他同样快乐而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吻了一吻。

    “啊!”她说,“你能够来,我快活极了!我真怕不能再见你一面就走了!”

    “走了?你要走了?”

    阴影又罩了下来。

    “你瞧,”她指着室内凌乱的情形;“本星期末,我们就要离开巴黎了。”

    “离开多少时候呢?”

    她做了个手势:“谁知道?”

    他迸足了气力说话,喉管已经在抽搐了。

    “上哪儿去呢?”

    “美国。我的丈夫调到驻美大使馆去当一等秘书。”

    “那末,那末,那末……,”他嘴唇发抖了,“……就此完了吗?”

    “朋友!”她被他的声音感动了。“不,并不完了。”

    “我才把你找到就把你失掉了!”

    他眼中含着泪。

    “朋友!”她又叫了一声。

    他把手蒙着眼睛转过身去,想遮掩他的情感。

    “别难过啊,”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这时他又想到那个德国小姑娘。他们俩都不作声了。

    “为什么你来得这么晚?”她终于问道。“我想法要见你。你可从来没回音。”

    “我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告诉我,是你帮助了我多少次而我没有猜到吗?……是靠了你的力量我能够回到德国去的吗?是你做了我的好天使在暗中护卫我吗?”

    她回答:“我很高兴能为你尽些力。我应当报答你的多着呢!”

    “什么?我又没帮过你忙。”

    “你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少好处。”

    于是她讲起童年在姑丈史丹芬家遇到他的时代,由于他的音乐,她发见了世界上一切美妙的东西。慢慢的,带着点兴奋的情绪,她又显明又含蓄的,说起当年参与克利斯朵夫被人大喝倒彩的音乐会,她对这音乐会的感触与悲哀,说出她怎样的哭,怎样的写信给他而没有回音,因为他没收到。克利斯朵夫听着,把现在对着这个妩媚的脸庞所感到的温情与激动,统统移注到过去的事情里去了。

    他们天真的谈着话,觉得非常亲切,非常快乐。克利斯朵夫一边说一边握着葛拉齐亚的手。突然之间他们俩都不作声了:葛拉齐亚发觉克利斯朵夫爱着她,而克利斯朵夫自己也发觉了……

    从前葛拉齐亚爱着克利斯朵夫,克利斯朵夫完全没注意。如今克利斯朵夫爱着葛拉齐亚,而葛拉齐亚对他只有一种恬静的友谊了:她爱着另外一个。好比两架生命的钟:这一座比那一座走得快了一点,就可以使双方全部的生涯改观……

    葛拉齐亚把手缩回去,克利斯朵夫也不勉强抓着。他们不声不响的呆坐了一会。

    然后葛拉齐亚说了声:“再见。”

    克利斯朵夫又叹道:“这样就完了吗?”

    “也许这样倒更好。”

    “在你动身以前,我们不能再见了吗?”

    “不能了,”她说。

    “我们什么时候再能相会呢?”

    她作了一个惆怅的困惑的手势。

    “那末我们这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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