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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你记不记得了,咱们到木罗姆朝山去,多好啊?

    那是哪一年来着?”

    姥爷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是,是在霉乱病大流行以前了,就是在树林里捉拿奥郎涅茨人那一年吧?”

    “对了,对了!”“没错儿!”

    我又问:

    “奥郎涅茨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逃到树林里去?”

    姥爷有点有耐烦地说: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性,从工厂里乡材中逃出来的。”

    “怎么捉他们啊?”

    “就跟小孩儿捉迷藏似的,有人跑,有人追”逮住了,就用树条子抽,用鞭子打,鼻子打破,额头上砸上印,作为惩诫的标记。”

    “为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不是要咱们明白的事儿。”

    姥姥又说:

    “老爷子,你还记得吗?大火以后……”

    姥爷很严肃地问:

    “哪一次大火?”

    他们开始一起回忆过去,把我给忘了。

    他们用不高的声音一递一句地回忆着,好像是在唱歌,都是些不怎么快乐的歌儿:疾病、暴死、失火、打架、乞丐、老爷……“你倒是都看见了啊!”

    姥爷咕囔着。

    “什么也忘不了!

    “你还记得生珲瓦莉娅后的那年春天吧?”

    “噢,那是1848年,远征匈牙利的那一年,圣诞节的第二天把教父吉洪拉了壮丁去打仗……“他以后就再无消息……”姥姥叹了一声。

    “是不是的!不过,那年起,上帝的恩泽就不断地光临咱们家了。

    “唉,瓦尔瓦拉……”

    “行啦,老爷子!”

    姥爷阴了脸:

    “行什么行啦?我们的心血都白费了,这些孩子们,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他有点不能自控地乱喊乱叫起来,臭骂自己的女儿,向姥姥挥舞他瘦小的拳头:

    “都是你!你把他们惯坏了,臭老婆子!”

    他嚎了起来,跑到圣像跟前,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上帝啊,我的罪巷就如些深重吗?为什么?”

    他泪如雨下,目露凶光。

    姥姥画着十字,低声安慰着他:

    “你别这样了!上帝知道这是为什么!你看看比咱们的儿女强的人家可不多啊!

    “老爷子,什么家都是这样,吵啊闹啊,一团糟,所有当父母的都在承受同样的痛苦,不只是你一个人啊……”

    这些话似乎稳定了他的情绪,他往床上一坐,好像睡着了。

    如果和往常一样,我和姥姥一起回到顶楼上去睡觉也就没事儿了,可这一次姥姥想多安慰他两句,就走到了床边。

    姥爷猛地一翻身,抡起拳头啪地一声打在了姥姥的脸上。

    姥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用手按住了嘴唇上流血的伤口,低低地说:

    你这个小傻瓜!”

    然后向他的脚前面吐了一口。

    他吼了一声,举起了手:

    “我打死你!”

    “大傻瓜!”

    姥姥又说了一句,然后不慌不忙地向门口走去。

    姥爷向她扑过去,她随手一带门,门扇差点砸在他的脸上。

    “臭老婆子!”

    姥爷用手扶住门框,用力地挠着。

    我简直有点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打我姥姥,我感到奇耻大辱!

    他还在那儿挠着门框,许久许久才痛苦地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到屋子中间,跪下,往前一趴,又直起了上身,捶着胸:

    “上帝啊,上帝啊……”

    我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姥姥在顶楼上漱着口。

    “疼吗?”

    她把水吐到了脏水桶里,安静地说:

    “没事儿,只是嘴唇破了!”

    他为什么这样?”

    她看了看窗外,说:

    他总是感到事事不如意,老发脾气。……“你快睡吧,别想这些……”

    我又问了她一句,她严厉地说:

    “怎么不听话,快睡觉!”

    她在窗户旁边坐下,吸溜着嘴唇,不断地往手绢里吐。

    我上了床,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她。

    她头顶上方青色的窗户外,闪着星光。

    街上很静,屋子里很黑。

    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睡吧。我去看看他……“你不要太向着我,也许我也有错儿……睡吧!”

    她亲了亲我,走了。

    我心里非常难过。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清冷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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