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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金翅雀撕碎了干枯的牛蒡花的果实,在里面找花籽吃,看见蓝色的去彩下,老鸦正姗姗地向坟地里的巢飞去……多么美好的自然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问:

    “美吗?冷吗?湿吗?

    啊,多么好啊!”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他说:

    “走吧……”

    走到花园的门边儿上,他又说:

    “你姥姥太好了!”

    他闭上眼睛,陶然地念道:

    上帝给他的惩罚很可怕,他不该听从坏人的话。

    忠于职守要分善恶,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

    “啊,你得记住这些话,记住!”

    他拉信我,问:

    “会写字吗?”

    “不会。”

    “要赶紧学,把你姥姥说的记下来,很有用的……”

    我们成了朋友。

    从那天起,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箱子上,不受阴拦地看他熔铅、烧铜,他手里不停地变换着工脸:木锉、锉刀、纱布和细线似的锯……他往杯子里倒各种各样的液体,看着它们冒烟。

    满屋子弥漫他人的气味儿,他咬着嘴唇不时地朝着书本,不时地唱上那么一句:

    沙良的玫瑰哟……“你在干什么?”

    “做一件东西。”

    “什么?”

    “啊,不好说,你不会明白的……”

    “我姥爷说,你是在做假钱……”

    “你姥爷?他胡说。怎么会呢……”

    “那,你用什么买面包””

    “买面包?啊,那要用钱!”

    “还有,买牛肉也要!”

    他轻轻地笑了,揪住我的耳朵:

    “你把我给问住了!”

    “咱们还是不出声吧……”

    有的时候,他不再工作。我们户并户地遥望窗外,看秋雨在房顶上、草地上、苹果树枝上漫漫地飘洒。

    除非特别必要,他不说话。如果想让我注意一下什么,他常常只是推我一下,向我眨眼睛。

    我经他这么一推、一眨眼睛,就觉得好像所见到的东西就特别有意义了,一下子就记到了心里。

    比如,一只猫跑到一潭水前猛地停住了,它瞅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举起爪子要去抓!

    “好事怀”说:

    “猫总是很多疑的……”

    大公鸡往篱笆上飞,差一点掉下去,它显然是生了气,引颈大叫!

    “噢,好大的架子,可惜不够聪明……”

    笨投降的瓦列依踩着满地的泥泞走过去,他抑起头来看天,两个颧骨突起很高。秋日的阳光照在人了上衣的铜扣子上,闪闪发光,他不由自主摸着扣子。

    “他在欣党自己的奖章呢……”

    “好事情?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内容,有痛苦变或欢乐的时刻,我都有点离不开他了。

    他虽然很少说话,却不阻止我讲出我所想到的一切。这和姥爷不一样,他总是说:

    “闭嘴,没完没的了!”

    姥姥丙在则变得心事重重,很少听别人讲话,也不过问别人的事了。

    只有“好事情”常常聚精会神地听我说话,笑着说:

    “这不大对头吧,是你瞎编的吧……”

    他的三言两语的评论总是恰到好处。

    我有时是故意编一套不着边际的事,像真的似地讲给他听,可赐听几句,他就识破:

    “噢,又瞎说了……”

    “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出来……”

    姥姥常带我去先娜文挑水,有一回,我们看五六个小市民正打一个乡下人。

    他们把乡下人按倒在地上,没命地毒打。

    姥姥扔掉水桶,大步向他们冲去,同时向我喊了一声:

    “快躲开!”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跟着她跑,捡起石头子儿扔向那些小市民。

    姥姥无所畏惧地用扁担挥打他们,又来了一些人,小市民们跑了。

    乡下人被那伙人打得遍体鳞伤,他用流血不止的手指按着撕开的鼻孔,哀嚎着,咳嗽着。

    血测了姥姥一身,她浑都在抖。

    我回到家,立刻就把件事告诉了“好事情”,他呆立着,目光苛刻地审视着我,突然说:

    “太好了,就该这么办!”

    我刚才看到的一切深沉地震摄了我,我不顾他的反应,继续说着。

    可他搂住我,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好了,好了,你已经讲得很全面了,太好了!”

    我有点委屈。

    可我立刻就明白了,我是在不停地重复!

    “噢,你不能总是重复!这不是最好的记忆资料!”

    类似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常常让我记上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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