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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睡个午觉。不料,主人破例踱出书房,在咱家身后不知干什么,没完没了。咱家蓦地醒了。为了查清主人在搞什么名堂,眼睛张开一分宽的细缝。嗬!原来他一丝不苟地采纳了安德利亚的建议。见他这般模样,咱家不禁失声大笑。他被朋友奚落一番之后,竟然拿咱家开刀,画起咱家来了。咱家已经睡足,要打呵欠,忍也忍不住。不过,姑念难得主人潜心于握管挥毫,怎能忍心动身?于是,强忍住呵欠,一动不动。眼下他刚刚画出咱家的轮廓,正给面部着色。坦率地说,身为一只猫,咱家并非仪表非凡,不论脊背、毛楂还是脸型,绝不敢奢望压倒群猫。然而,长相再怎么丑陋,也想不至于像主人笔下的那副德行。不说别的,颜色就不对。咱家的毛是像波斯猫,浅灰色带点黄,有一身斑纹似漆的皮肤。这一点,我想,任凭谁看,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然而,且看主人涂抹的颜色,既不黄,也不黑;不是灰色,也不是褐色。照此说来,该是综合色吧?也不。这种颜色,只能说不得不算是一种颜色罢了。除此之外,无法评说。更离奇的是竟然没有眼睛。不错,这是一幅睡态写生画嘛,倒也没的可说。然而,连眼睛应该拥有的部位都没有,可就弄不清是睡猫还是瞎猫了。咱家暗自思忖:再怎么学安德利亚,就凭这一手,也是个臭笔!然而,对主人的那股子热忱劲儿,却不能不佩服。咱家本想尽量纹丝不动,可是有尿,早就憋不住了。全身筋肉胀乎乎的,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得已,只好失陪。咱家双腿用力朝前一伸,把脖子低低一抻,“啊”的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且说这么一来,想文静些也没用。反正已经打乱主人的构思,索性趁机到房后去方便一下吧!于是,咱家慢条斯理地爬了出去。这时,主人失望夹杂着愤怒,在屋里骂道:“混帐东西!”

    主人有个习惯,骂人时肯定要骂声“混帐东西”,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骂人的脏话,有什么办法!不过,他丝毫也不理解人家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情,竟然信口骂声“混帐东西”,这太不像话。假如平时咱家爬上他的后背,他能有一副好脸子,倒也甘愿忍受这番辱骂。可是,对咱家方便的事,没有一次他能痛痛快快地去做。人家撒尿,也骂声混蛋,嘴有多损!原来人哪,对于自己的能量过于自信,无不妄自尊大。如果没有比人类更强大的动物出现,来收拾他们一通,真不知今后他们的嚣张气焰将发展到何等地步!

    假如人类的恣意妄为不过如此,也就忍了吧!然而,关于人类的缺德事,咱家还听到不少不知比这更凄惨多少倍的传闻哪。这家房后,有个一丈见方的茶园,虽然不大,却是个幽静宜人的向阳之地。每当这家孩子吵得太凶、难以美美地睡个午觉,或是百无聊赖、心绪不宁时,咱家总是去那里,养吾浩然之气,这已成为惯例。

    那是个十月小阳春的晴和之日,下午两点钟左右,咱家用罢午餐,美美地睡了一觉,然后做室外运动,顺脚来到茶园。咱家在树根上一棵棵地嗅着,来到西侧的杉树篱笆墙时,只见一只大黑猫,硬是压倒枯菊而酣然沉睡。它似乎一直没有察觉咱家已经走近;又仿佛已经察觉却满不在乎,依然响着浓重的鼾声,长拖拖地安然入梦。有猫擅自闯进院落,居然还能睡得那么安闲,这不能不使咱家对它的非凡胆量暗暗吃惊。它是一只纯种黑猫。刚刚过午的阳光,将透明的光线洒在它的身上,那晶莹的茸毛之中,仿佛燃起了肉眼看不见的火焰。他有一副魁伟的体魄,块头足足大我一倍,堪称猫中大王。咱家出于赞赏之意、好奇之心,竟然忘乎所以,站在它面前,凝神将它打量。不料,十月静悄悄的风,将从杉树篱笆探出头来的梧桐枝轻轻摇动,两三片叶儿纷纷飘落在枯菊的花丛上。猫大王忽地圆眼怒睁。至今也还记得,它那双眼睛远比世人所珍爱的琥珀更加绚丽多彩。它身不动、膀不摇,发自双眸深处的炯炯目光,全部集中在咱家这窄小的脑门上,说:“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身为猫中大王,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怎奈它语声里充满着力量,狗也会吓破胆的。咱家很有点战战兢兢。如不赔礼,可就小命难保,因而尽力故作镇静,冷冷地回答说:

    “咱家是猫。名字嘛……还没有。”

    不过此刻,咱家的心房确实比平时跳动得剧烈。

    猫大王以极端蔑视的腔调说:

    “什么?你是猫?听说你是猫,可真吃惊。你究竟住在哪儿?”他说话简直旁若无人。

    “咱家住在这里一位教师的家中。”

    “料你也不过如此!有点太瘦了吧?”

    大王嘛,说话总要盛气凌人的。听口气,它不像个良家之猫。不过,看它那一身肥膘,倒像吃的是珍馐美味,过的是优裕生活。咱家不得不反问一句:

    “请问,你发此狂言,究竟是干什么的?”

    它竟傲慢地说:“俺是车夫家的大黑!”

    车夫家的大黑,在这一带是家喻户晓的凶猫。不过,正因为它住在车夫家,才光有力气而毫无教养,因此,谁都不和它交往,并且还连成一气对它敬而远之。咱家一听它的名字,真有点替它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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