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怜跳下去的一瞬间邱璧和也是心跳漏了一拍, 直至看到她安全落地, 那颗猛然提起的心才又同样突然地落回了胸腔之中。

    然后他就看到殷怜仰起头来, 向他露出了一个在黑暗之中显得暧昧不明的笑容，就猛然往后倒去。

    邱璧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想要做什么。但是即使反应过来了, 他却半晌也没能有所反击。

    合理利用自身优势, 嫁祸他人, 让被嫁祸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被嫁祸了，却还是百口莫辩。殷怜对这样的手段可以说是用得驾轻就熟。当年她就用这样的手段怼过方芊芊，如今用来对付邱璧和也不在话下。

    殷怜从来不委屈自己。她说不想见邱璧和，邱璧和却非要凑上来，那就别怪她给对方找麻烦，让邱璧和日子难过了。

    殷怜落到一楼的时候然后发出了响声, 但是还没有多少人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纷纷跑出来看。结果看到邱璧和站在那里的时候神情一愣, 看到殷怜倒在地上的时候却全部都是心头一慌。

    众人纷纷下楼，倒是殷怜的小舅拿起一支红酒瓶, 就冲着邱璧和大踏步迈进。结果还没走近，就见季将军抢先三步两步冲向自己的儿子，猛然扇了邱璧和一巴掌。

    邱璧和不是第一次被打了。他小时候聪明伶俐, 其实很少挨揍。可过了十八岁之后, 好像就要把他前十八年欠下的揍全部补回来一样，爸也揍妈也揍，都被揍成习惯了。

    季将军揍他这一下, 邱璧和也不痛不痒。他被扇得偏过头去，心里却没有多少后悔，权当自己这一场是跟殷怜玩游戏玩输了，接受惩罚讨她开心。

    却不料眼角扫过季将军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季将军的眼睛有泪光闪烁。

    他刚强如同山岗岩石一样的母亲，在他年轻时可以因为他疯狂报复殷淮导致损害到国家利益而亲手将他送进监狱都没有流一滴泪的母亲，眼角竟然闪烁着泪光。

    仿佛突然的一瞬间，邱璧和猛然发现母亲老了。

    她的鬓边很早就染上了霜白，眼里藏的是深重到抹不去的疲惫。

    季将军这一生为国为家，虽然对于邱璧和有点疏于照料，但是确实尽了自己的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被教养成了这个样子。

    她曾经很喜欢季湘君，开玩笑地说要把两个孩子凑成一对。这也说不上是什么约定，只是想要展现她对于季湘君的一种偏爱而已。

    然而这一份本是出于善意的偏爱，最后却产生了最不好的结果。季湘君被大人开着开着玩笑，就当真了，对当时俊逸聪慧的邱璧和产生了朦胧的好感，但是叛逆的邱璧和却纯粹只是为了反抗而反抗，最后导致了两败俱伤，谁也没有占得好。

    后来季将军看到后辈教孩子，若是开一些不适合的玩笑，就会主动制止。因为大人们永远不知道，他们那些漫不经心的玩笑，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

    季将军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的行为该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负多大责任，但是这一切有时候就像是戳进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时不时抽动一下，让人刺痛得难受。

    她这一辈子，大层面上从来问心无愧，只有养出了邱璧和这个儿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愧疚。她要强了一辈子，到老时反而处处因为养出来的孩子而抬不起头。夫家抱怨她一心扑在军队里，没把自己的儿子教好。娘家又怨她没管好邱璧和，损害了亲戚间的情分。

    季将军早年受过季家长辈的诸多照拂，这份沉重的恩情最后如同一根枷锁，沉甸甸地锁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踹不过气。邱璧和还不停地往她的锁链上增加东西——季将军年纪跟季老夫人差不多，身体素质甚至要远远好于季老夫人，但是季老夫人还是头发乌黑，皮肤紧致，季将军的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

    在这世上，活人总不会被死物困死。可是就算所有枷锁都能挣脱，只有恩与怨挣脱不开去，只有人情债算不清，还不完。

    她送邱璧和入狱，多的是人觉得她心狠。可是她若不心狠，那么邱璧和迟早会面临更残酷的结局。

    那时候，季将军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即使内心万般痛苦，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说句实话，邱璧和并不恨自己的母亲。

    母亲爱不爱自己，孩子们总会有最准确和清晰的判断。没良心的小孩也许会过度索求，抱怨不休，却绝不会在这一点上判断失误。

    所以没良心的邱璧和在内心深处还是爱着自己的母亲的。不是没有埋怨，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给母亲添了多大的麻烦，所以那点埋怨到底没能盖过心虚。

    他从没见过母亲的眼泪。

    如果说殷怜的眼泪会让邱璧和懊悔和心疼，那么叶将军的眼泪就像重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邱璧和的灵魂，让他几乎无法站稳脚步。

    邱璧和说不出话来。

    众人找到殷怜的时候，纷纷慌了神，有人马上就想叫救护车和医生，不过好在殷怜很快张开了眼睛，只是好一会儿都躺在地上没有动，谁碰一碰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