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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恶化,她们也会像狼崽一样自相残杀。耿荻不时带些食物给她们打牙祭,似乎就是怕她们由“反革命狗崽子”变成狼崽。看看这个洞穴吧,可以诱发任何人野性发作——这个早已被禁用的女厕所里,堆满石膏雕塑的残头断肢。女孩们老熟人似的曾将它们介绍给耿荻:这是猎神黛安娜的大奶子,这是大卫王的胸大肌,这是欲望之神萨特尔的山羊身体,这是复仇女妖美杜莎的头发。沿着墙壁悬置一圈木架,上面有两个雷锋头像、四个巨大的刘胡兰面孔,眼珠子大如皮蛋。还有几双青筋暴露的大手,那是陈永贵的。也可能是王铁人的。

    眨眼间二十多个皮蛋全进入了她们的消化系统。女孩们这时全在想一个问题:假如把耿荻的真面目揭出来,往后还会有皮蛋吃吗?再往下想,她们在学校和马路上挨了别人欺负,没有耿荻,谁去为她们做主?每次她们把状子告到耿荻那儿,耿荻便上她们学校去,用自行车带着她们招摇几圈。光是她车子的档次和她的气势,就让人明白她是什么来头了。

    念起耿荻种种好处,女孩们实际起来。有皮蛋吃,有耿荻又宽又方的肩膀做保护伞,何必非要揭开她的真相呢?尤其冬天来了,她们的父亲全被押到五十里外的农场,原来拮据的收入又多出一项给父亲们添置冬衣、被褥、营养品的开支。耿荻在这个冬天给她们的情谊和援助,更显得珍贵。应该说,她们已把耿荻做为靠山,做为安全的大后方。靠山是雌是雄,又有什么关系。

    李淡云在春节前回来了。这是个陌生的李淡云,又黑又粗,留着女流氓式的鬓角,一点儿“海涅”、“普希金”的痕迹也没了。两帮子男知青为了她打了一仗,双方都有伤亡。李淡云回来是为了镶牙,那场仗也打掉她两颗牙齿。她偷了她母亲的金项链,打算包两颗金牙。她回来就和耿荻相处得亲密无间,三三告诉“拖鞋大队”,说她姐姐和耿荻一天到晚密谈,李淡云抹泪,耿荻长叹。三三刺探,耿荻就轰:“去,小家伙懂什么。”

    一天清早,耿荻用自行车把李淡云带走了。下午她驮回的李淡云又陌生一层:一张青脸,眼神却哀婉美丽,尤其在看耿荻的时候。不久三三告诉“拖鞋大队”,李淡云造孽不浅,打下一胎四个月的小毛头。大家便找着借口来到李淡云床前,觉得再也不能和她平起平坐,人家已经是超越了巨大羞耻,经过巨大流血牺牲,永别了女孩时代的人了。她们用半是恐惧半是崇拜的眼光看着懒洋洋靠在床上的李淡云,替她倒带血的尿盆,洗带血的裤衩。李淡云的母亲一边端红糖水、细挂面,一边说:“井盖了盖子麻绳总找得到一根吧?不行你们大家借包老鼠药给她,省我点红糖挂面。”李淡云回道:“是人家耿荻送我的挂面!”她母亲冷笑一声说:“光荣啊,做个破鞋还吃营养伙食,补好再出去作怪啊!”

    等到她妈发现她的金项链变成了李淡云的两颗牙,便不再手软。她用鸡毛掸子把李淡云好好抽一遍,便请耿荻带她走。耿荻把李淡云接到她姐姐一个同学家住了一个月。李淡云康复之后,“拖鞋大队”设宴欢送她回乡下。她们还是老伎俩,用八角钱买十个锅贴的筹签,再用刀仔细剥开筹签的表层。筹签是马粪纸做的,两面盖着饭馆的红印。剥开的筹签和新的马粪纸胶合,再涂一点红印泥,浸上菜油和锅灰,在晚上使用,完全混得过去。这样一个筹签就成了两个,她们半买半劫地备足了晚宴。报纸推开,锅贴也分成九份,大家吸溜着口水等着耿荻。李淡云说,这次多亏了耿荻。大家都说那可不是,天大地大不如耿荻恩情大。

    “就算耿荻是个男的,我也认了。”三三突然来一句。

    穗子说:“耿荻要真是男的怎么办?”

    蔻蔻古怪地笑笑。李淡云耷拉着眼皮,心里有数的样子。

    三三指着李淡云:“你肯定知道,耿荻是不是男的!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早就发现你们俩眉来眼去!”

    “放你的屁。”李淡云不屑地说,看也不看她妹妹一眼。她现在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懒得和三三这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她是耿荻的帮凶。”三三指着她姐姐对大家说。“她帮着耿荻打进‘拖鞋大队’,帮耿荻隐藏下来。真阴险啊,我们光屁股、尿尿、洗澡都让人家看去了!还让人家摸了呢!”

    “你少煽动,李逸云。”李淡云说,还是懒得细说分晓:“吃醋就说吃醋——不就是人家送我的挂面红糖没你份吗?”

    “你巴不得耿荻是个男的!”

    “我是巴不得。她要真是男的。我就跟她好了!可惜天下没那么好的男的!”李淡云以一种饱受创伤的过来人口气感慨道。

    穗子虽然年幼,但她发现李淡云不光是赌气。李淡云眼里含着不无美好的痴心妄想,尽管嗓音笑容都纯粹属于一个女流氓。

    “怎么样?果然不出我所料吧?”三三对大家说:“我们全上了李淡云和耿荻的当了!”

    李淡云哼哼地笑,说:“李逸云你有种扒了耿荻裤子嘛,这半年你偷吃偷喝也吃胖了,多几个爪牙不怕扒不了一条裤子。”三三说:“你还别激老子,老子扒猫皮扒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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