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群蜂飞舞(3 / 4)  阿坝阿来首页

护眼 关灯     字体:

上一页目录 纯阅读 下一页

即身成佛,而成为邪魔,被当时功力深厚的活佛收摄而专门保护经典。

    活佛问:“那天,桑木旦先生说了些什么?”

    “哪天?”

    “他走的那天。”

    “他问我家乡是不是比这里更美,在这个季节。”

    “你看是这样的吗?”

    “我想花开得早,蜜蜂也更多一些。”

    “嗬嗬!”

    这个本寺有史以来的十九世活佛,说:嗬嗬!就是不太满意的意思了。格西决定不对活佛说彩虹或佛光的事情了。现在,他决定永远不说了。

    之后,日子就平静下来。活佛也开始潜心向学。没有桑木旦先生在,活佛也就显出了相当的领悟能力。人也一天天重新变得亲切起来了。草原上的美好季节飞快消逝,落花变成飞雪。白雪在一片金黄的原野上降落,一点也没有萧索的味道。

    寺院和桑木旦先生居住的城市并没有书信往返。但人们总能得到他的消息。知道他正在学习一种可以给世界上所有文字注音的奇妙语言。还说他正在写一本内明方面的书,兼及喇嘛们的修持术。而这正是拉然巴格西所专擅的啊。那本正在远方案头写作的书成了格西冥想的障碍。他想:自己也该写一本这样的书了。但是,众多的弟子环绕身旁,连活佛眼中也闪烁着因为有所领悟而更加如饥似渴的光芒。格西就只好指导他们诵读经典。

    花正落着飞雪就降临,所以,下雪天里四处还暗游着浅淡的花香。在弟子们的诵经声中,有了一种更加轻盈的声音在飞旋,在比弟子们声音更高的地方。

    弟子们也都抬起头来,从空中捕捉这美妙声音的来源。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壁画上的妙音天女。只有格西看到了是一只野蜜蜂在低垂的布幔间飞翔。本来,大家都是熟悉这种声音的。这种色彩的蜂就只在草原上生长,蜂巢筑在草棵下的土洞里。眼下这只蜂未能在落雪前及时归巢,却飞到这里歌唱来了。

    格西不禁由衷赞道:“好啊!”

    弟子们也心口如一,齐声赞道:“好啊!”

    不说妙哉妙哉而说的好啊是多么出乎本心!

    射进窗口的阳光从高处投身下来,照亮了一张张脸。光芒背后,是雪花自天而降。格西更深稳地坐在黄缎铺成的法座上,闭上了双眼。他并不奇怪自己看到那个头顶彩虹的人,但那个人迅速隐身。格西于是又看到一个人——可能就是自己在花间行走,双手沾满了蜂蜜的味道,赤脚上沾满花香。

    群蜂飞舞!

    拉然巴格西只听訇然一声,天眼就已打开!

    他感到庄严大殿厚重的墙壁消失,身上的衣裳也水一样流走。现在,他是置身于洁净的飞雪中了!沁凉芬芳的雪花落在身前身后,身里身外。而群蜂飞舞,吟唱的声音幻化成莲座,托着他轻轻上升起来。

    桑木旦先生的梦魇

    整个冬天,拉然巴格西闭关静修。春天,他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已是一副奇崛之相了:额头变得高而且亮堂,中间仿佛要生出角来似地凸起,放射着超然的光芒。格西不仅样子大变,性情也变得随和起来。他不再希望人人都师从他学习经院哲学,对弟子也不似原来严厉了。

    活佛说:“格西以前话又多又长。”

    格西说:“我梦见了桑木旦先生。”

    “那是他要回来了吗?”

    活佛发觉自己怀念着桑木旦先生,不知是他自动还俗还是他成了博士的缘故。活佛又看到多年前的情景。看到一帮男女同学出去野餐。他想:那两匹白马是自天而降的吧?它们那样洁白,那样轻盈优雅,应当不是俗世的产物。当时,他们却都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凭了少年人的敏捷身手和美好心情翻身上了马背,往宝石般湛蓝的湖边飞奔而去。湖泊幽蓝宁静像是落在地上的一片天空。两个少年人惊喜地欢叫起来。

    活佛对我说:“我现在还听得见自己是怎么叫唤的,还有桑木旦先生。”

    每天,他都来看我。一脸亲切庄重的神情。背后跟着他眉清目秀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捧一罐牛奶。活佛把牛奶递给我,看我一口气把牛奶喝干。完了,我对着罐口大喘,里面就像大千世界一样发出回响。然后,他问:“写到什么地方了?”

    “你们因为美景而叫喊。”

    “我们,我和桑木旦先生是喊了。喇嘛们就冲了出来。”

    喇嘛们像埋伏的士兵一样从盛开的小叶杜鹃林中冲了出来。也许因为花香过于浓烈,他们像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后来,他们说是因为终于找到了领袖的极度幸福。喇嘛们得到兆示:圆寂已久的十六世活佛早已转生,十七世将是一个翩翩少年骑白马出现在初夏的湖边。他们扑倒在马前,用头叩击柔软的草地。等抬头时,他们却一下子呆住了。面前是两个少年骑来了两匹白马!其余都像预兆中一样,鲜花悄然散发奇香,鸥鸟从湖面上飞起。看来,他们必须选择一个了。拉然巴格西的手伸向了看去更聪明俊美的少年。可桑木旦却一提缰绳,叫道:“不!”然后,一串马蹄声嗒嗒掠过湖岸。于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