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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茶时,姥爷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染得通红,硫酸盐灼伤了皮肤。

    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熏黑了的圣像。

    姥爷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

    姥爷身材消瘦,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了奇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钉。

    就是他这么一身,比其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作祈祷。

    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一切。

    我非常嘉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看头,悄没声地说:

    “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

    可是柔弱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

    这倒让我生气了。

    这一天,姥爷问我:

    “阿辽会卡,你今天干什么来着?玩来吧!”

    “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知道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

    “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然地说:

    “他记性不太好。”

    姥爷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

    他又问:

    “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回答。

    我母亲说:

    “马克辛从来也没有打过他,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认为用凑拳头是教育不出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上帝原谅,我说死人的坏话!”

    姥爷气呼呼地骂道。

    我感到受了污辱。

    “啊哈,你还噘起了嘴!”

    他拍了下我的头,又说:

    “星期六吧,我要抽萨希加③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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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萨希加:是萨沙的蔑视称呼。

    “什么是‘抽’?”

    大家都笑了。

    姥爷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琢磨“抽”

    和“打”的区别,我知道“打”是怎么回事,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

    可我还没见过小孩。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后脑勺。

    孩子们对此似习以为常,摸摸弹得起着包的地方,又去玩。

    我问:

    “疼吗?”

    他们勇敢地回答:

    “一点也不疼!”

    为了顶针的事,他们就挨了弹。

    有天晚上,吃过晚茶,正要吃晚饭,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一起把染好了的料子缝成一匹一匹的布,最后再在上面缀个纸签儿。

    米哈伊尔舅舅要跟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搞个恶作剧,他叫9岁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

    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以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躲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姥爷来了,他想帮帮忙,于是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

    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姥爷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掸着耳朵,他一边蹦达,一边吼着:

    “谁干的?你们这群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着顶针儿。

    格里高里依旧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雅可夫舅舅也跑了进来,掩面而笑。

    姥姥正用擦了擦着土豆儿。

    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看,突然说:

    “这是雅可夫的萨希加干的!”

    “胡说!”

    雅可夫大吼一声跳了起来。

    他儿子哭了,叫道:

    “爸爸,是他让我干的!”

    两个舅舅骂了起来。

    姥爷这时候已经消了气儿,用土豆皮儿糊到手指头上,领着我走了。

    大家一致认为是米哈伊尔舅舅的错误。

    我问:

    “要不要抽他一顿?”

    “要!”姥爷斜着眼看了我一下。

    米哈伊尔舅舅却火了,向我母亲吼道:

    “瓦尔瓦拉,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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